闻人君踏出的脚步生生的停了下来。
陈言之咄咄逼人:“各人造业各人当,你自己看不破,作何非要扯上一个死人?那死人真的欠了你什么不曾!”
闻人君面上有了彻彻底底的冷意:“各人造业各人当——我没有自己当?”
陈言之忽然笑了:“是,城主,您自己当了——您既然自己都明白,您眼下愧疚也好懊悔也好,悲伤也好失落也好,都不能被一个死人所知道,又何苦日日如此?”
闻人君没有说话。陈言之就自言自语地往下说:“当然了,你愧对他,你乐意这么折腾着自己……”
闻人君已经往外走了——他打定主意,早晚要杀了陈言之。当然,不是现在,因为叶白的手还没好,而外头,也还有一个一空禅师。
“……和身边的人。”
闻人君走到门边的脚步停下了。
陈言之静静等了一会,直到再没有听见衣袂带起的风声之后,他微笑起来了:“城主,你知道你愧对那个人,那个人便不知道了?”
闻人君背对着陈言之。
陈言之微微抬了头,他的双目依旧闭着:“你觉得你愧对他,所以十几年几十年的自己折腾自己。但你当日可曾押着他做了什么?他又可曾明白地对你说了什么或者拒绝了你什么?”
闻人君没有说话。
陈言之就笑了起来:“如你这般乐意的自己折腾自己一样,那个人当初,难道不是心甘情愿?否则焉能至此!他自甘愿,事情于他便是彻底了结了,至此你喜也好怒也好,活也好死也好,都不再同他相干,他就是活着,怕也不会对你多存半分心思罢!”
闻人君终于开了口:“就算那样,亦是我……”
剩下的话,闻人君并没有说下去。
可是陈言之不会猜不到。
就算那样,亦是我活该。
亦是我活该。
陈言之缓缓叹了一口气:“那你身边的人呢?”
闻人君没有回答,却想到了叶白。
陈言之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:“你是在让他们离开你。”
闻人君还是没有回答,脑海中的某个身影却越来越清晰。
陈言之笑了笑:“但如果,有一个人始终不肯离开你,那你是不是要让自个人陪着你一起向你自己的心赎罪?”
闻人君还是不说话。
陈言之也不想再说了,他最后总结了一句:“闻人城主,你从头到尾,只欠自己的。”
金乌西沉了,漫山遍野的草木都被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金光,看上去尤为柔和。
闻人君一个人走在回别院的路上。药王爷的事情已经被办妥了,闻人君想回去见叶白,却又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对他说。
他还记着赤焰,也一辈子不会忘记。可是一个在不管什么情况下,都愿意跟着并且从来没有怨恨过他的人……他真的还能再伤害下去吗?
闻人君的脚步更缓了。
也是此时,一个早就等在了路边探头探脑的人看见了闻人君,当即就带着感激的微笑快步走上来。他脸上的微笑太过真诚,以致连闻人君的随行侍卫也一下子忘了拦下。
“闻人城主,是闻人城主吗?”
闻人君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人身上。
站在闻人君面前的人穿着华服,却没有半点修为,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乡绅商贾一样。
那人带着感激的微笑,手捧着一张绢布递到闻人君眼前,恭恭敬敬地道:“十三年前,小人曾经受过城主的救命之恩,城主大抵是不记得了,可是小人一直惦念着,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人再见城主……这是小人偶然时期得来的一本秘籍,小人想献给城主,也好报答当年的一二恩情!”
闻人君确实早不记得这么一个人了,他刚想拒绝,就听那人再道:
“这张秘籍小人曾看了看,好像是写什么练成之后,能够以手指凝聚剑气……”
闻人君心中一动,接过来看了看,便点头冲面前的人致谢道:“多谢……”他的目光在面前人身上转了一圈,才道,“员外。”
站在闻人君面前的人受宠若惊的连连摆手,直说不用。
接下去的事情,闻人君的侍卫们一应处理了。
闻人君只是抓着那张绢布,想着上面的功法应该颇为适合叶白……而就算不适合,送给他,让他玩一玩,也好,不是么?
闻人君捏着绢布。忽然之间,他开始想见叶白了。
——比任何时候都更想。
接下来的路程,闻人君再没有拖延。拿着那张自旁人处得来却份外适合送礼的绢布,闻人君匆匆地回到了别院,一路不停地向叶白所在的房间走去,只在进了院子的时候问了守在院门口的侍卫一句:
“少爷在不在里面?”
那守着的侍卫刚刚点了头,闻人君就已经径自走了进去,所以那侍卫没来得及说什么,而闻人君,也并没有看见侍卫脸上的迟疑和怪异。
阜县是一个小县城,临时找来的别院当然也不会太大。但此时的闻人君却觉得从院门到房间的距离实在有些长远。
捏着绢布的手隐隐有了些汗渍,闻人君终于踏进了叶白的房间。第一眼,就看见了背对着他站在房间中间的叶白。
闻人君暗自呼出一口气。他已经想好了自己要说些什么,他也准备开口了:
“叶——”
闻人君忽然觉出了不对。
因为那背对着他的人已经转过了身。
那人转过身,用一对血一样的眼睛看着他。
那人开口了,他在说:
“吾名赤焰。汝,是何人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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