侯夫人本能的还是不愿意将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想的那么坏的。
“这事我在京里也听说过，你那时一定受了很多苦吧。”
一个女人在夫家，被丈夫和婆婆一起逼迫，要给外头的女人让位。
之后夫家还对自己的娘家赶尽杀绝，想想都觉得绝望。
好在顾宛宁走了出来。
于如今的顾宛宁来说，那些过往好似是很遥远的前世。
她强颜欢笑，“还好, 都过去了。”
眼眶却以极快的速度变红。
侯夫人一瞧，哪里还不明白。
“孩子，你受苦了。”侯夫人拍拍她的手，“苦尽甘来，往后你的人生必定全然都是甜。”
顾宛宁道：“我也觉得。”
说这话的功夫，顾宛宁有些饿了，让张妈妈端了糕点上来，与侯夫人一起吃。
她吃东西的模样还像个小孩子，偶尔会不小心咬到手指。
侯夫人只觉得这孩子越瞧越可爱——虽然顾宛宁已经为人母了，但在侯夫人眼里，她这个年纪是可称之为孩子的。
似是乏极了，顾宛宁靠着一旁的桌角，竟是迷瞪了起来。
侯夫人唤了唤她，竟没唤醒，遂与张妈妈一起将她扶到了榻上。
先是上了一趟寒水寺，又与她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，不乏是不可能的。
做完这一切，张妈妈又与承恩侯夫人道：“侯夫人且在这里小坐一会儿，我去接小小姐回家。”
“小小姐？”这才想起，顾宛宁是有一个女儿的。
承恩侯夫人顿生兴趣，遂道：“好，你去，我在这里等着。”
张妈妈离开之后, 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。
她想起自己与承恩侯的计划，遂去倒了一碗清水，先滴了一滴自己的血，又小心翼翼的来到了顾宛宁的身边, 同样取了一滴血。
然后她怀着激动忐忑的心情看着这个碗。
血渐渐的融合在一起，侯夫人心生“果然如此”的感觉。
她的直觉没有错。
世间不可能没有这样多的巧合，顾宛宁是她的女儿。
她的女儿。
侯夫人一阵激动。
她有些坐立难安。
这是她的孩子，她已经亏待了她二十年，不能再让这个孩子一直流落在外。
她要向侯府说明这件事情。
承恩侯夫人没有犹豫，复去了客栈中，将此事与承恩侯说了。
他们夫妻两个都是极为重视血脉之人，承恩侯当即道：“咱们得去顾家，将这件事情给挑明了。”
侯夫人道：“好，我们一起去。”
这个时候，天色已经将将黑了。
夫妻两个坐在马车里，侯夫人心思更为细腻，“纵是我们，骤然得知这件事情，心中也是风起云涌，顾家若是知道了，只怕不能接受。”
自己养大的孩子，突然就成了旁人的孩子, 侯夫人其实也不太能接受。
平心而论, 倘若这事是在柔儿未曾嫁给晋王之时揭穿，自己也是舍不得柔儿的。
瞧着顾家对顾宛宁的喜爱，必定也是舍不得的。
承恩侯却道：“对，谁都舍不得，但一个侯府千金的身份，定然是比商户女儿的身份更好，顾家也更该明白这个道理。”
“爱孩子，就应该是为了孩子好的。”
这话说得颇有些不近人情，侯夫人呐呐道：“可我瞧着那孩子对顾家父母颇为依赖，只怕那孩子也舍不得顾家父母。”
承恩侯顿时一阵沉默。
“侯府虽尊荣，规矩却也多，那孩子也不一定能适应得了。”
承恩侯这时开口了，“我的女儿，不需要守那么多的规矩。”
“谁要是敢在我面前，不，就是在背后乱嚼舌根，我就敢骂到他脸上去。”
承恩侯对几个儿子管的极为严苛，但对女儿却几乎是富养外加放养的。
前头的晋王妃便是。
晋王妃打小想做什么，侯府都是支持的。
晋王妃想要什么，承恩侯也是尽力给晋王妃什么。
毕竟这是他们膝下唯一的女儿。
而今他们知道，先前抱错了。
除了父母对女儿本能的疼爱外，还有那么多年的愧疚所在。
“话是这样说的，我总觉得这样做对顾家不公平，也不厚道。”
最重要的是，这个女儿不是刚出生的不会说话的小孩，她有自己的思想。
侯府错过了她那么多年，说要人家跟他们回去，人家就会舍弃养了她二十多年的顾家，跟他们回去？
得想个折中的法子。
承恩侯道：“孩子当然是要认回来的，但让阿宁和顾家就此割裂，也不可能。”
“若不然两家里往后便当亲戚走动，阿宁可在侯府住，也可在顾府住。”
“逢年过节走动勤快些。”
“你这个主意好。”承恩侯当即便同意了，“就是可惜，顾家和我们侯府离得也太远了一些。”
一个南，一个北，走动起来多为不方便。
若是阿宁想在顾府住，那他们再想去看女儿岂不就很不方便了。
“若是顾家能够搬到国都去就好了，这样即便阿宁想在顾府住，那我们跟着也住过去就好了。”
总归他们两个年纪都大了，承恩侯索性辞了公务，每日里也清闲的很。
“你这就是强人所难了。”侯夫人道：“人家顾家的根就在江南，让你从国都搬到江南，你愿意吗？”
承恩侯道：“江南风景这样好，我愿意。”
若说承恩侯前半生靠姐姐，那后半生他靠的就是儿子了。
承恩侯对自己要求极为宽松，对儿子要求极为严苛。
他的长子文采斐然，尤通律法，在刑部任职。
他的次子精通算术，是在户部任职。
至于小儿子，武功高强，跟着小姑母忠勇侯守护北疆，现在已成长为北疆的二把手。
儿子娶的儿媳各个精明能干，将孙子孙女养的也是极为妥当。
压根用不着他们费半点心思。
所以承恩侯夫妇有着足够的自由。
二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，已是到了顾府中。
一行人一天之内来了三趟顾府，还是令顾府上下格外意外。
承恩侯直接寻了顾老爷，这种事情到底还是要先同一家之主知会一声。
顾老爷早知内情，还是佯装十分惊讶外加羞恼的说道：“这不可能。”
任谁突然之间得知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女儿不是自己的，而是别人的，都接受不了。
顾老爷还说：“你们莫不是瞧着我家阿宁懂事体贴，便想偷孩子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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