既然事情没结果,那就不要谈,免得勾动人的伤心情肠。
苏霜刃笑了,很低很低,声音在屋里盘旋着。江玉铮一抬手,拿开了床顶帐幔的挂钩。床幔从四面垂了下来,密不透光。
“…没你…贴身…”
没有红烛,没有锦被。
但…有人……心心念念的人。
“玉铮…你会支持我做任何事的…对吗…”
“嗯?”
“…唔…你轻点…”
江玉铮记挂着这个问题,在这人匆匆要走的时候,抬手勾住了他的夜行衣的腰带。
“…我…永远……”哪怕我的命。
苏霜刃凑过去,在他额头落下一吻,直起身走了。
苏霜刃回去的一路,心头都盘旋着一句诗。
欲买桂花同载酒,终不是、少年游。
往后的路,苏霜刃不想在由着别人掌控,不管是谁。刀山血海,他都要蹚出自己的路,要给如同在这宫城里从没存在过的娘和妹妹讨出一个结果。
他的妹妹,苏凌,漂亮,可爱,多么聪明的一个女孩。给他画丹青,给他擦额上的汗。紧紧搂着马的脖子,一声一声的唤着“哥哥…哥哥……快来救我嘛……”
好娇气啊,骑个马都要哥哥救。
无用的救,苏霜刃救了很多次。唯一有用,真正需要他的哪一次,他却没能出现。
苏霜刃曾经多不舍,有一日她要嫁出去。
结果,她永远没有出嫁的可能了。她死在了宫城,以一个极其不堪的姿态成了宫城下的一具白骨。
娘,很温柔,也很调皮。喜欢自己去小厨房做菜,夏日给他们做消暑的汤,冬日做糕点。常卧在秋千里睡着,来了心情,还能同他过上几招。
娘那一族,无论男女,都习武的。
会同他和妹妹讲故事,湛蓝的天,高耸的崖壁,荡着绳索过江。
以及……父皇。可以叫爹的父皇,会带他出宫玩的,给他做木剑,给他买糖葫芦的父皇。
一切都没了。
苏霜刃回宫,换了睡衣,了无睡意。在一片黑暗中,坐在榻上。
他曾经拥有一切。甚至天下,燕京城无数人都觊觎的位置,他曾经挨的那么近。
而如今——都失去了。
燕京城的那个位置他可以不要,父皇,一生都如困兽。这位置,在他看来,没什么好。
他想要娘,要妹妹,要江玉铮。他们可以游历天下,没有规矩,没有争斗。去云南,看看母亲生活成年,且念念不忘的地方。
看山看水,给妹妹挑一个好的夫婿,带母亲回故乡。
带江玉铮四处看看,他这些年,只在地图上书上看过大燕的河山。他所看过的山都是白骨满天,血流漂杵的地方。
但有人赶在之前,把他这个想法掐灭了。
父皇曾教过他。
“你是皇子,是站在整个大燕顶端的人。没人能欺负你,丢失的就夺回来。”
天色将明,日光透过窗纱,落在苏霜刃脸上。他抿唇笑了,眼中有明晃晃的讽刺之意。
他失去的,永远夺不回来了。
而他,要去夺别人最想要的。
谁夺了他,他就去夺谁。
可他只有江玉铮了。
他很怕…杀红了眼……回过头……江玉铮走了。
苏霜刃了解江玉铮,他战场杀伐果决,却不是噬杀之人。
他为国为民,为他自己,为他重视的人。手中的刀当然不会软,可若是主动挑起的战争。
他手中的刀,苏霜刃不知道会怎么样。
没有任何一场战争,能把所有的无辜者都摈弃在外。
但这条路,苏霜刃别无选择。就算他不掀起,也会有别人掀起。那他,只能做一个刀下亡魂。
他不想。
拉江玉铮下水,也不想。
可这世上不想做的事,何其之多。到头来,都得做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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